帝企鹅真是一种特别的鸟。它们肥硕的身体实在是有悖于鸟类飞翔的机理，因此有翅膀也不会飞。但也正是身体覆盖的多层厚厚的脂肪，成了它们在南极生存的得天独厚的优势。众所周知，南极大陆是地球上最冷的地方，即使按全年平均气温来算，也在零下二十五摄氏度。而帝企鹅据说可以在外部空气温度低至零下四十摄氏度的情况下，保持正常的生活，并且繁衍数百万年。

但气温再降低怎么办？极端天气下，南极的温度最低能达到零下七十摄氏度。此时，帝企鹅单靠自身的“保暖内衣”就不够了，它们必须借助另一种取暖方式。

德国摄影师曾拍摄过一组帝企鹅在暴风雪中抱团取暖的照片，成百上千只帝企鹅紧紧挤在一起，相互之间获取热量，从空中看就像一个不规则的实心圆。这个实心圆是怎么形成的？动态的影像资料还原了整个过程：暴风雪即将来临，原本排成一队的帝企鹅暂停迁徙，以几个成员为中心，组成一个小圆，邻近的成员自动地紧贴小圆的外围，使实心圆一步步扩大，每一个后来者都自觉地贴在先前处于圆周的成员的外侧，最终形成壮观的抱团取暖的阵势。科学家测量发现，靠近圆心的位置，帝企鹅拥抱在一起，温度居然能达到冰点以上！

有趣的是，每只帝企鹅进入这个实心圆之后，并不是固定不动，而是在不停地变换着位置。处于圆心的帝企鹅按照层次往外挤，而位于圆周边的成员则依次向圆心移动，如此往复循环，形成一个转动的漩涡。直到暴风雪停止，帝企鹅才从漩涡中散开，重新踏上迁徙之路。

帝企鹅抱团取暖的学问就在于此。越靠近圆心的位置越温暖，而最外层的帝企鹅则处于最低的温度中，所以它们以漩涡的形式转动，直到转到核心位置。如此算来，除了在最外围忍耐片刻工夫外，每个成员大部分时间都能在群体里取暖。

物竞天择、适者生存，也许帝企鹅在经历过种种失败的教训、付出生命的代价后才懂得，如果谁都想削尖脑袋往里钻而不顾及外圈的同伴，外圈的同伴就活不下去，随之自己也会失去保护。最终在帝企鹅群体中确立了“漩涡取暖”的法则，而法则一旦确立，每个成员就会正确处理个体与集体的关系。不管处于圆心还是圆周，每一只帝企鹅都知道，机会是均等的，自己有机会进入群体感受温暖，也有义务作肉盾忍受严寒。这样轮流保护，大家都不至于冻死。

帝企鹅的取暖方式简直能上升为一种集体文化，人作为万物之灵当然更应认识到这一点。早在人类出现之初，社会属性便成为刻在其身上不可磨灭的烙印，个体以怎样的姿态融入集体便成为永恒的课题。打猎、游牧、种植乃至以后的社会化大生产活动，无一不是人类抱团向自然界抗争的“取暖”过程。假若成员互相之间斗心眼，在抱团之初就争作圆心而不甘当圆周，抑或在核心区域缩头不出来，最终的结果必然是集体的实心圆在“暴风雪”面前土崩瓦解。

现实中确实也存在着一些这样的人——做事之前先耍嘴皮子，动身子之前先动歪脑筋，力还没付出两分，倒先盘算回报多少，忘记了“我为人人”才能“人人为我”，致使集体产业的“蛋糕”还没做大就被割掉一块；还有甚者挑肥拣瘦，索取着集体带给自己的红利却不舍得付出。这样的人多了，构建良性的集体文化就无从谈起。

“漩涡取暖”的帝企鹅文化是在严酷的过程中逼出来的。如今人类依靠自己的智慧，使生存条件越来越优越，已经不大需要经历自然界的磨炼，但如何创造良好的集体文化、摆正自己与集体之间的关系却依然是人类发展的题中应有之义。个体在融入集体的过程中，积极地发挥主人翁精神，而不是一味依赖于被其他人保护，才能实现自己对建构集体文化的价值，这也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。我们现在大力倡扬“企业文化”“办公室文化”，不妨从帝企鹅取暖的学问中获得些教益。（李自强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