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廉”字由两部分组成,“兼”提示它的读音,“广”提示它的意义。“广”本指依托山岩造的屋,“廉”以“广”表义,所以“廉”的意义与房屋有关。古人夯土筑成高出地面的四方形屋基叫堂,堂上建的屋子叫堂屋,堂屋的侧边就叫“廉”。封建制度规定:天子之堂高九尺,诸侯七尺,大夫五尺,士三尺,所以有“廉远地则堂高,廉近地则堂卑”之说。《说文》有:“廉,仄也。”相对于宽广的堂屋而言,逼仄之处为廉。廉有棱角,汉语系统中就用“廉”比喻人的品行方正,有操守。
在中华文化史上,倡廉之声久唱不衰。早在《周礼·天官·小宰》中,关于考核官吏治事,就有这样的记载:“一曰廉善,二曰廉能,三曰廉敬,四曰廉正,五曰廉法,六曰廉辨。”要做到这六个方面,廉是其根本。可见,在先秦时期,古人就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廉的重要性。汉元光元年(公元前134年),汉武帝首次下令郡国俸禄为二千石的官员要推举孝、廉各一人,不去发现人才,完不成任务者被视为不敬业、不能胜任其职,当免。廉的位置可见一斑。
行走于世间,要忍受生活的窘迫,甘于清贫,需要一颗强大的心灵来支撑。南朝宋颜延之《庭诰》说:“贫之病也,不唯形色粗黶(yǎn),或亦神心沮废,岂但交友疎弃,必有家人诮让,非廉深远识者何能不移其植(心志)。”当一个人贫困至极时,形容憔悴、神情沮丧,不但朋友会疏离,连家人都会厌弃,能看淡这一切,坚贞守廉确属不易,需有一种超凡的境界。
春秋时期,鲁国的季文子三朝为相,但死的时候家中无穿丝绸的妾、马棚中没有吃谷子的马,府中无金玉之器。史家的评价是“季文子真是廉洁忠正啊!”鲁成公十六年,鲁宣伯请求晋国杀掉季文子,但晋人认为季文子是节义之人,没有答应宣伯的请求。这就是廉,一种能抵御外界诱惑的坚毅品格,一种让世人望而生畏的凛然风骨。
一个血肉之躯,培养出强大的意志力,要靠自身的修炼,也需要社会环境的滋育。宋代范仲淹《答手诏五事》说:“贪冒者废之,趋附者抑之,如此,则多士知劝,各生廉让之心。”古人已经重视到反腐与倡廉的内在关系了。晋陶潜《感士不遇赋·序》:“自真风告逝,大伪斯兴,闾阎懈廉退之节,市朝驱易进之心。”对任何一个社会而言,营造纯洁的环境,有利于每个个体的健康发展,也决定着一个民族的未来。历史上陕西境内曾有“廉泉让水”之名,把自然河流取名为廉和让,让百姓在日常生活中潜移默化地得到陶冶,以求民风的淳朴,可谓用心良苦。
汉语中还有“廉石”一词,记载的是这样一段史实:汉代末年,太守陆绩解甲归田,行装很少,船轻难以渡海,于是取来巨石镇船。回到吴地,陆绩把石头抛弃于野外,但百姓称扬其廉,就把这些石头称作“郁林石”来纪念他。明弘治年间,巡按御史樊祉派人为石头造亭遮风挡雨,取名为“廉石”。清康熙年间陈鹏年作苏州太守时,重修郡学(当地的最高学府),把廉石移至郡学内,成为苏州古迹之一。后代就以“廉石”来比喻清廉的家风。
黄金可以让多少个灵魂失去节操,为世人所不齿;而一个高尚的灵魂却可以让石头变得比黄金都可贵,为世人所珍藏,历久不衰。这不能不令人玩味!
守廉之人具有刚直不挠之禀性,但中华文化讲究的是廉而不刿(刺伤)。当年齐景公问晏子:“廉政(正)而长久,其行何也?”晏子回答:“其行水也。美哉水乎清清,其浊无不雩(yù,祭祀)途,其清无不洒除,是以长久也。”景公问:“廉政而遫(sù,迅速)亡,其行何也?”晏子答:“其行石也。坚哉石乎落落(喻人之孤高),视之则坚,循(抚摩)之则坚,内外皆坚,无以为久,是以遫亡也。”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,养廉是严于律己,要守廉还需宽以待人。要像玉一样,有棱边但不至于割伤人,廉洁又温和才是真君子、真义士。(宛兮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