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初遗风扑面,本真的湖南芋头侗寨,牵引着我的心原始且朴素地跳跃。
执手芋头侗寨,其风姿惊现在审美的瞳孔里。近处山谷内的祖屋,似婴儿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;远处山脊上的老房,像孩童爬上父亲宽厚的肩背。芋头人善于传递人与自然的和谐资讯。那吊脚楼顶上的青瓦,散落着留痕的光阴,饱满的沧桑也随之逐浪般铺陈与延绵,在宛如仙气的炊烟里舒展筋骨,仿佛梦里江南,迷醉了人间。
回龙桥边,花龙犹在,心自安然,吉祥迎来。四座鼓楼中,芦笙楼最为神气十足,彩绘翘起的九层飞檐,欲与天公试比高,那是前进的号角,更是向上的力量。议事、集会和娱乐皆相聚于此,夏日凉爽的风驱走了恼人的暑气,冬季火塘的火映红了芋头人的脸。老少相宜,群贤毕至,怡然自得。四处被熏黑的木柱和板壁,黑得深沉动人,印证了久远的风雨和睿智的人生。端坐于芦笙楼前,仿佛登上了旧时位高权重的寨主之位,荣耀之尊书写着曾经的风光无限。广场上,侗锦若霞,歌舞升平,芦笙阵阵,原生态的天籁之音消隐了尘世的杂念。百姓畅享欢愉,实已在心中好好地养就了一段美丽春天。不忘初心,参与其中,吹奏起来,奏响一地祥瑞与如意,一致走向美好新生活。
听旁楼上的欢声笑语,忽然有侗歌飘来:“想妹想得心里慌,淘米忘了倒米汤……”似有余韵在萦绕。多想在侗寨楼上枕一夜,日后美梦任逍遥。一生只爱一个人,一世只牵一双手。悠悠侗寨,书写人情永恒,闪耀人性光辉。
拾级古驿道,遥想途经于此的诸葛亮,七擒七纵孟获的足智多谋;钦佩红军不畏艰难险阻,过草地,借路进贵州。一百零八级台阶,是否暗含了人生的诸多烦恼或苦难?这里的寨民消了痛楚,影响后人不断攀登,才有今日的太平安康。抬眼看牙上寨,金光倾斜其上,祥和一派,不觉有感动的潮水放纵奔流。很多房屋一半搭在山坡上,一半悬于山坡下,悬空贴崖而建,底下用数十米的硬木支撑,让人顿觉成危楼。然而,侗族人崇尚天人合一的理念和高超的建筑智慧,使得我短浅的疑虑不攻自破。
此时,心情放逐在幼年,惬意地直接安坐在青石板上,瞭青山,听细水,观老井,诗意悠然,岁月长流。取出侗寨赠予的甜柑和茶饼,犒劳我无忧无虑的闲适时光。思绪吻过来路,不觉心中已遇见了最美的她,也相逢了最初的自己。
古楼上追风赏云,高山疑笑我。于静谧中不经意转眼,低处的合拢宴已是人声鼎沸。桌桌连成排,排排设成阵,似条条长龙汇聚,里三圈外三层,热闹欢腾成为最强的吸引。突然忆起清代诗作:“吹彻芦笙岁又终,鼓楼围坐话年丰。酸鱼糯饭常留客,染齿无劳借箸功。”急想拥有“席间飘”的神功,立刻问候每一位乡人,品尝每一道美食。瞧,东家奉酸鱼,西家拿酸肉,北家出好菜,南家供佳酿,辣红心跳,酸爽心怡,香浓心舒,纯正天然,应有尽有,抢滩你的舌尖,霸占你的肠胃,无不显露芋头人的热情与好客。有幸会上如此“吃冬”节,让纯朴的思想交融于质朴的寨民,城市渗透的繁芜顷刻间遁形无踪。那整寨聚拢的盛宴,将祈愿谱写出心灵的歌:吃百家饭,连百家心,驱百家邪,成百祥事。
“今早听见喜鹊叫,开门迎得贵宾到。愧无佳肴待贵宾,一杯薄酒心意表。”无歌不欢,无酒不乐。有侗歌侗酒相伴的芋头人,让平淡变得有情趣,将容易流逝的日子演绎出很有温度的现场和回望。那拦门酒的迎候,像是逢了一场猝不及防的爱情。还有宴席上“高山流水”般的敬酒,着实让人难以招架,但你我舒心开怀。倘若每饮一杯,被姑娘按上一个染料或锅灰烟酒印,更是趣味盎然。如此印记越多,成了大家闹笑的“大花脸”,主人越盛情开心,也意味着客人真海量,那就乐上添喜。畅饮了醇和的苦酒,心也跟着醉了,醉而不昏,若昏就昏在侗家阿妹的小酒窝内;昏而不倒,要倒便倒在了芋头人的笑脸相拥里。
寨中的俊哥哥,盛邀一起潇洒“抢鱼塘”。水底鱼儿逗,岸上锣鼓急,周围助声紧,激起了快乐的泥,溅出了友谊的花,共享了乡土的情。
迟日江山丽,春风花草香。期望新年大丰收,芋头侗寨“闹春牛”。欢庆之时,自己仿佛幻化成一头奋进的金牛,任那细长的皮鞭娇嗔地扬。同心撸起袖子加油干,牛头领着走,幸福到白头。
原味的芋头侗寨是有灵魂的,已静默守候了六百余载。阅读过往,未染铅华,有满心的乡情在涌动。(段万义)